夢里不知身是客
2025-06-16 11:02:50來源:涪陵區(qū)融媒體中心編輯:李哲元責(zé)任編輯:
每當(dāng)我走過那一排開在道旁的高大的桐樹,總要駐足下來,怔怔地看那一簇簇的白花,總要看到絕望才離去。
“桐花萬里丹山路”“桐花落盡子規(guī)啼”,朵朵都是心中盛開的鄉(xiāng)愁。傍晚的風(fēng)吹過來,樹上的桐花就一瓣一瓣地飄落下來,有的飄到地上,有的會飄在行人的肩上,宛如片片低飛的云,如絲絹般柔美。
我心疼而憐惜地望著那些落了的純純白白的花瓣,有凋零的,有半開的,也有微張著、沒有完全開的花,還有著青澀的美。忽然發(fā)現(xiàn)這開在同一棵花樹上的花瓣,掉落的方向沒有一模一樣,各自的距離很遠(yuǎn),沒有兩瓣完全相同的花瓣會重疊在一起。落花如此,其實我自己又何嘗不是那一朵隨風(fēng)飄散的花瓣呢?在異鄉(xiāng)的黃昏里飄落。
我喜歡那種開在春天的菲薄菲薄的白花,仿佛每一朵花瓣都昭示著一處水光瀲滟的桃花渡口,把凡人渡向不可知的對岸。“澗戶寂無人,紛紛開且落。”說的就是這樣的時刻吧?
回想起自己從前無家可歸的日子,宛如一瓣瓣落桐,在風(fēng)里輕輕吹散。都說年輕人的心是沒有邊的,年輕人要去更闊大的湖海投射影子,奮斗的青春最美,但只身仗劍走天涯的日子久了,漂泊的惆悵漸漸會蝕人心懷。倘若這山野沒有霧燈,有誰,會手持火把渡岸而來,點亮我孤妄的青春?
那時,我在一個陌生的城市謀生,孤單、寂寞,那些陌生人家深扃的門、暗沉沉的庭院中的樹木和燈影,交織成大片的悵惘中,在我心底揮之不去。
每當(dāng)我走過清冷的夜街,數(shù)著一家一家溫暖的簾幃,一扇扇透著昏黃燈光的窗,想到自己不屬于那一扇扇的窗、一盞盞的燈影時,心里有種被溫暖摒棄的感覺。在異鄉(xiāng)漂泊的日子里,感覺自己一直像那焦灼的盲女,四處摸索,觸手的盡是冰冷的石、荒蕪的草。在戈壁灘上跌跌撞撞了幾年,我失望了,落得個觸不著摸不著,無奈地收回雙臂,領(lǐng)略了“前不見古人,后不見來者”的悲哀。盈盈淚光中,唯有收拾起落寞,一任幾行清淚咸咸地掛在腮邊。
忘不了那空寂馬路上一盞盞清冷的街燈,忘不了那黃葉隨風(fēng)飄落的蕭瑟,忘不了夜闌臥聽風(fēng)雨飄搖入夢,遠(yuǎn)比鐵馬冰河更難阻擋。心中那份酸酸楚楚的雨霧,從壓抑了許久的底層又緩緩浸漬過來,淚眼蒙蒙里,依稀看見在故鄉(xiāng)無人的山路上,一朵、兩朵飄落的桐花……“簾外雨潺潺,春意闌珊,羅衾不耐五更寒,夢里不知身是客,一晌貪歡。”
無意做了這陌生城市的過客,偶爾似乎聽到風(fēng)中隱約的耳語:“女孩,風(fēng)中恣意的長發(fā)為誰飄起?來時,別忘了回家的路……”
于是,我常常懷念故鄉(xiāng)那爬滿青藤的小屋,那花木掩映中唱不出歌聲的古井,那窗外的矮階,那道旁輕輕飄落的桐花……(陳文君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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