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城悅讀會第十五期節(jié)目  穆斯林的葬禮

《穆斯林的葬禮》節(jié)選

楚老師：

　　當我給您寫這封信的時候，您還在兩千里之外的上海，而當您看到它，就只有等回到各齋了，讓它替我在那里迎接您！

　　謝謝您在那個月明之夜打來的充滿真摯情感的電報，那十個字，不，十一個字，我已經(jīng)反復(fù)看了千百遍，刻在了我的心上。我這封信，權(quán)做是給您的復(fù)電吧，但我不能把它寄往上海，在您忙于工作并且和全家團聚的日子里，我不愿意讓您為我分心！

　　這封信該讓我從何寫起啊！感謝命運讓我認識了您，永遠忘不了前年秋天，我踏進燕園的第一天，首先見到的就是您！請原諒，我當時并沒有“一見鐘情”，那時看到的只是您樸素、謙遜的外表，后來才越來越了解了您淵博的學(xué)識和高潔的人品。是您，把我引上了事業(yè)之路，讓我看到了那遠在路的盡頭的輝煌的峰巔；是您，使我懂得了人生的意義，自知、目信、自強，最大限度地?zé)o買目己，讓生命之火在不懈的追求中點燃，在燭天光焰中獲得永生；您是我今生最尊敬的老師、最信賴的朋友，如果命運讓我忘掉一切而只記住一個人，那個人只能是您！

應(yīng)當說，我真正開始自覺的人生是在認識您之后，我多么希望能永遠在您的身邊，做您的學(xué)生、您的助手，和您分擔譯事之難——也是共享譯事之樂！可是，要實現(xiàn)這個平生最大的愿望、惟一的愿望，已經(jīng)很難很難了，我像一只小鳥，剛剛試飛，翅膀就斷了！

我感謝您，由衷地感謝您，在我危難之際，您給了我?guī)椭参亢凸膭睿⑶覠o私地獻出了全部的、最美好、最寶貴的情感！我為此而感到幸福和自豪，“人生得一知己足矣”，我已經(jīng)可以死而無憾！

　　但是，當我真正知道了自己的病情：手術(shù)和復(fù)學(xué)都已經(jīng)成了泡影，震驚之余，又深深地懊悔我的無知和自私！您給予我的已經(jīng)太多了，怎么還能奢望得到您的愛情？您是一個健全的人，完美無缺的人，前途光輝燦爛的人；而我，卻命里注定不能再返回事業(yè)之路，不能再陪伴您度過有意義的人生，有什么理由在您那負有重任的雙肩上再增加負擔？又怎么忍心拖著您和我一起墜入深淵！

　　原諒我，我不能接受您的愛情，僅僅做師生和朋友已經(jīng)足夠了，讓我們永遠記住這高尚純潔的情感！也許，我們之間并不存在愛情？愛情是什么？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答案，但我想，愛情總不等于同情、憐憫和自我犧牲吧？

　　楚老師，不要憐憫我，不要為了我而毀掉您自己，您有您的人生，您應(yīng)該得到本應(yīng)屬于您的一切——事業(yè)的成功，愛情的美滿！向前走去吧，不要回頭，不要猶豫，不要讓慈悲心腸誤了您的終生，把我忘掉吧，您并不屬于我，而屬于您自己！

　　至于我，一個半途而廢的人，今后的道路當然不會平坦，讓我默默地獨自走下去吧，我把自己交給命運，不再埋怨它對我不公平！我珍藏著美好的過去，并將在千遍萬遍的回憶中度過自己的余生，直到這顆不可救藥的心臟停止跳動。來日還有多少？也許還很漫長，也許非常短暫……

　　楚老師，不要為我悲傷。您對我說過：自知是一種幸運，現(xiàn)在我終于自知了，也算是一個幸運的人了。感謝您過去所給予我的全部關(guān)懷，但愿我今后不再打擾您了，您有許多重要的事情要做，我不能再占用您的寶貴的時間。希望您不要再來看我，只盼望您的書早日出版，請寄給我一本，留作永久的紀念。

　　對不起，您剛剛回來，就讓您看到這封向您告別的信，又寫得太長了，希望您能平靜地把它看完，并且答應(yīng)我的全部請求。

　    

致以

深切的敬意！